我要如何来形容大河源呢?那里山势巍峨,林木繁茂,然而并没有所谓的大河,只有如同树枝般蜿蜒的峡谷中流淌着的一条条小溪。溪流的两岸,错落着许多杂乱而低矮的黄泥土房。每逢下雨,山间云雾缭绕,那一条条山涧如同银链般悬挂在半山腰,氤氲着一个个山谷。无数细流涓涓汇入小溪,流经白姆流淌至熟溪,最终汇入钱塘江,奔向海洋。这般景象,宛如被时光遗忘的秘境。
我该如何介绍自己呢?我今年77岁,原籍浙江临海,毕业于67届绍兴卫校,属于老三届。19岁那年,我遵循上级“四个面向”——即“面向山区、面向海岛、面向边疆、面向缺医少药地区”的分配原则,被派往登云(大河源)公社卫生院工作。后来,我先后在陶村卫生院和县计生局任职。不过,您还是叫我小李吧,大河源山谷里的乡亲们一直这么称呼我。尽管如今我已步入老年,但无论我年纪多大,在他们眼中,我永远是那个小李。即使在路上偶遇,他们依然这么亲切地叫我。如果您到那里打听我的名字,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只要一问起当年卫生院的小李,大家就会立刻明白过来。
前些年,因修建水库,我曾工作过的许多村庄都进行了迁移,原址现已沉入石峡水库的库区,淹没于水底。物是人非,然而,我留在那里的青春岁月、与功夫的邂逅,以及与当地人的情谊,却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当年前往武义县卫生局报到时,我对大河源的具体位置和方向一无所知,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可谓两眼一抹黑。当时,大河源还被称为登云公社。从地图上看,泽村村似乎距离最近,我便理所当然地买了前往泽村的车票。在武义汽运站坐上开往宣平的班车,我心中满是忐忑。上车后,我向旁边的人打听,询问前往大河源是否应在泽村下车。没想到,坐在我旁边的人正是时任桃溪区区委书记俞一满,而当时我对此毫不知情。他详细询问了我的情况后说:“那好,你跟着我下车就行。”在陶村下车后,我带着一箱书和一床单薄的被褥。俞一满书记二话不说,提起我的一箱书,带我到了陶村西山下的区公所,并打电话通知陶村卫生院。院长随即派了一名护士,将我带到陶村卫生院安顿下来。第二天,陶村卫生院通知登云卫生院的陶明生前来,由他负责带领我前往登云卫生院上班。
回想当时的情景,我完全是被陶明生一路哄骗到了大河源。出发前,我曾问陶明生大河源远不远,他轻描淡写地说:“不远,很近的。”接着又说那里没有大米,需要从陶村买回去。我心想这可怎么办,无奈之下,只好腾出一个带拉链的扁长旅行包,装了二十斤米。考虑到山里购物肯定不便,我又买了一个网兜和一只搪瓷脸盆。陶明生叫上陶村农技厂的一个帮手,执意要帮我把行李挑进去。我心里还想着,就这么点东西,路程又不远,我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肯定没问题,坚持要自己挑。要知道,那个年代通往大河源的路还没有修通,只有蜿蜒曲折、连绵不绝的山间小路。谁知越往前走,山越高,林越密,挑着担子走了半天,肩膀都红肿了,却依然看不到村庄的影子。我累得气喘吁吁,一路走一路歇,不时地问陶明生到了没有,他总是敷衍地说“到了,到了”。也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弯,终于到了大河源卫生院。
驻足细看,这地方哪里有一股卫生院的气息?眼前不过是三间低矮的泥土平房,似乎是由民房改造而成。卫生院里没有食堂,只在平房外的偏房中搭着一个简易的灶台。灶口上架着一口孤零零的铁锅,黝黑深邃,宛如一只空洞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我疲惫而失落的神情。条件就是如此简陋。面对这样的状况,我不禁怀疑:这就是大河源吗?简直像是一场骗局。然而,也正是从那时起,我的人生与大河源结下了不解之缘,也为日后习武埋下了伏笔。
由于语言不通,看病时根本无法进行交流。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他们也理解不了我的问题,无奈之下,只能请当时登云学校的小学生来充当翻译。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转译着方言,这场景倒成了山沟里的一景。那时,公社好不容易盼来一个知识分子,因此对我十分欢迎和重视。我一年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协助公社开展各项工作,比如当时的副书记、武装部长朱祝贵,他是云溪人,住在陶村下翻心,有事就会叫我一起去。
由于在校读书期间,学校曾邀请解放军战士教授我们学习捕俘拳,即如今的擒拿术,我掌握了一些基本且简单的招式。加之年轻好动,因此对武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分喜爱中国传统功夫。
在大河源安顿下来后,我始终铭记着毛主席的教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于1967年毕业,1968年开始在大河源工作。那个春节,由于回家路途遥远,我只能独自留在大河源卫生院过节。山村里只要有病人召唤,我就会背上药箱上门诊治。
那年正月十五,我出诊归来,途经大河源下方的梧桐坑自然村时,瞥见一幢房屋大门紧闭,但院内却传来阵阵木棍挥舞的声音。我心生好奇,想进去一探究竟,然而大门紧锁,无法推开。透过门缝,我隐约看到院内棍影翻飞,棍花如轮,棍风呼啸,仿若虎啸山林,招式刚猛,似有劈山裂石之力,动静之间,气势逼人。我不禁暗叹,这功夫实在了得,比我在学校所学的捕俘拳强上百倍。若能习得此技,对付捕俘拳想必游刃有余。
回到大河源卫生院后,我便四处打听,询问那些练习棍术功夫的人究竟是谁,以及他们的教练是谁。
在那片偏远的山沟里,单位寥寥无几,除了公社、卫生院、信用社,就只剩下一所学校,几乎没有可供消遣的地方。某天,我偶然打听到供销社的邹财发主任,他告诉我,那个被称作“教棍师父”的人名叫傅会良。此人时常会到这些单位走动。于是,我开始寻找机会接近他,一有机会便与他攀谈。毕竟,那时候我除了在卫生院看病外,拥有大把的空闲时间。然而,起初他对我并不理睬,随着聊天的增多,他偶尔才会回应几句。他或许早已看穿了我的意图,但我没有明说,他也佯装不知,或许是在暗中考察我的人品。
那时候的大河源村常住人口众多,登云乡有2000多人,而大河源村本身就有500多人。其中不乏年轻人,在缺乏娱乐的山沟里,这无疑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而习武,反倒成了他们一项充满趣味的消遣方式。
对于傅会良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的态度,我并没有感到气馁。在我20多岁时,傅会良看起来已是六七十岁的样子,他身材矮小,神情沧桑,身体状况似乎并不理想。而我则长得高大健壮,加上人品端正、意志坚定,这些特质或许打动了他。后来,他回到家中,对儿子傅关明说:“卫生院的那个小伙子挺不错的,心意诚恳,有时间你教他几招吧。”傅关明却回应道:“你连人家都不认识,教他干嘛?真是“天头地脑。”那时,傅关明也就比我年长三岁左右。
1969年秋天,郑关明让我开始习武。练功的地点位于大河源村一个外号叫“樟树儿”的堂屋,傅关明亲自传授我棍术。自那时起,我便与大河源的武术结下了不解之缘。
傅关明最初传授给我的,是一套名为“八步”的棍法,包含二十三个动作。这二十三个动作看似简单,实则是所有棍术的基础。只有将八步练至纯熟,后续学习的其他棍法才能真正融会贯通。通常情况下,只需三四天到一周的时间,就能开始学习新的棍法套路,学习的速度因此大大提升。实际上,其他棍法都是在八步的基础上,融入了更为细腻的动作技巧。我对这套八步棍法的二十三个动作,整整练习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从未间断,为自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当八步棍法练到得心应手时,我逐渐领悟到棍法分为五个境界:大场棍如蛟龙闹海,气势磅礴;五虎落山则似猛虎出柙,势不可挡;而当达到梅花六路拆解对攻的境界时,已是八年寒暑的磨砺。最令我难忘的,是在大雪纷飞的寒冬,我依然赤膊苦练,棍风卷起飞扬的雪沫,蒸腾的热气竟在积雪中融出了一个人形的坑洼。
傅关明家中珍藏着一本棍术秘笈,他曾将秘笈借给我,我抄录了一份。秘笈内容深奥难懂,普通人难以理解,其中仅记载了一些招式名称和口诀,并无图谱。对于未曾练习过的人来说,更是难以领会其中的奥秘。
中国的棍术博大精深,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详尽阐述。尽管棍术流派众多,但其核心目标始终是技击实战。我与傅关明年岁相仿,在长期的相处中,我们不仅在棍术上相互切磋,更因共同的兴趣爱好而结下了深厚情谊,早已超越了传统的师徒关系,更像是一对志同道合的兄弟。因此,我所掌握的棍术技艺比一般人更为丰富。通常情况下,初学者往往只能学到第一阶段的内容,即八步、大场棍、五虎落山和大八步这四路基础棍法。而能够将这几种棍术练至精熟,已属不易。
接下来是第二堂课,内容进阶为小四门、木人桩和青蛇吐舌。要掌握这些技巧,必须建立在第一堂课扎实的基础之上。习武之路艰辛,这也是许多人难以坚持下去的原因——缺乏继续学习的勇气和毅力。到了第三堂课,学习者就更少了,课程名称为浮桥脱甲。而第四堂课则是内藏浮桥脱甲。学好这些,棍法的基本功就算完成了。关键在于如何将所学应用于实战,这就是第五堂课梅花六路的内容——拆棍,即进行对打练习。这才是棍法在实战中的真正运用。每招每式的攻击和防守要领,看似普通的招式在实战中都有其独特的作用。这套棍法,我足足学习了八年时间。
成家之后,由于工资不高,再加上孩子的到来,家庭压力逐渐增大,琐事也越来越多,练功的频率自然不如从前。在过去,即便是大雪纷飞的天气,我也会赤膊上阵,练习几路棍法,练完后常常浑身大汗淋漓,甚至连握棍的双手都满是汗渍,以至于手握木棍时都会打滑。每当这时,我就会放下棍子,在地面的黄泥土上搓几下双手,然后重新捡起棍子继续练习。
东垅村的棍法曾由廖克宽传授,而克宽和会良皆是经验丰富的老拳师。他们提到,最早教授这些功夫的师傅其实是一位名叫石丹的师傅。据传,石丹师傅曾是福建南少林寺的一名武僧。
南少林寺始建于南朝陈太建九年(557年),最初名为林泉院,坐落于福建省莆田市荔城区西天尾镇九莲山村。由于创寺僧人中不少来自嵩山少林寺,因此此地武术氛围浓厚,后来更名为南少林寺。福建莆田的少林寺曾屡遭毁坏,其历史背景和地理位置对其命运产生了重要影响。历史上,南少林寺多次因参与反抗外族统治或地方割据势力而被摧毁,例如唐天佑元年(904年)因反抗王审知而被毁,南宋景炎元年(1276年)因抗元而被毁等。最后一次是在反清复明斗争中,因与天地会等组织关系密切,遭到清王朝派兵焚毁。具体而言,南少林寺僧人因参与反清复明活动,被清兵焚毁。这一事件发生在明末清初,具体时间说法不一,但普遍认为是在康熙十三年(1674年)或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为了铲除福建沿海的反清力量,朝廷下令焚毁南少林寺。
正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石丹和尚避难至大河源一带,被廖克宽的长辈收留。三年后,他为报答收留之恩,将平生所学的棍术倾囊相授。从此,这路棍法便在这片偏僻的山谷中生根发芽。石丹和尚是真实姓名或是法号、来时年龄、经历以及去向,均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无人知晓,只留下他的传说。可以说,石丹和尚是大河源棍术的祖师爷。
我经常前往和山头出诊。有一次,我遇到了廖克宽的哥哥廖克良。克良的功夫也十分了得,当时他应该已有七十多岁了,说话已经不太利索。他家屋子两边的厢房外各有一个碓臼,都是用青石打造而成,颇为沉重。我便将他叫出来,上前将两个碓臼搬起并摆放整齐。一来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二来也想请克良展示一下他的棍法,看看能否从他那里学到些东西,让他指点我一番。
克良看到后,向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走到大堂后面的楼梯下,拿出一根长约60的炮钎,为我演练了一路八步棍法。或许是因为气力不足,他的动作略显缓慢,但整套棍法依然能够完整地施展下来,实属不易。我仔细观察了他的棍路,发现与我所练的套路大同小异。在大河源流派与和山头流派的棍术中,同一个八步套路里,有一个动作叫做“硬枪”。大河源流派的最后有一个细微的挑动动作,而和山头流派则没有多余动作,仅仅是直冲式的“硬枪”。
克宽曾在我卫生院展示过一次棍术。那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啊,棍子一上手,威风凛凛的气势便全然展现,至今想来仍令人震撼。他采用矮桩步法,稳如老树盘根,双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舞动起来虎虎生风。棍随身动,精、气、神兼备,那种独特的韵味和劲道,一般人实在难以展现出如此磅礴的气势。
在那个年代,大河源的生活依然十分艰苦。由于山高林密,田地稀少,当地人常年只能以蕃薯和玉米等粗粮为主食,大米则主要依赖返销粮供应。因此,克宽每年都会外出教授棍术,以补贴家用。每次他教习归来,桃溪卫生院是他回到大河源家中的必经之地。每次路过,他都会到我工作的地方稍作停留。而我每次都会从对面的小吃店为他煮一碗面,久而久之,我们的关系也愈发熟络。后来,他每次吃完面后,总会拿起刚用过的筷子比划着教我几个棍术动作。对习棍之人而言,筷子无异于棍子,一看便能心领神会。例如,我就在那里学会了一种破解招式的方法。如果两人持棍对峙,都使出相同的招式,硬碰硬的情况下该如何破解并反击?不是格挡,而是他用筷子做了一个动作来演示——“绕丝诀”。当双棍相抵时,手腕轻转,犹如春蚕吐丝,其中蕴含着四两拨千斤的巧劲,便能轻松化解对方的攻势,这正是诀窍所在。由此可见,老师傅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实战经验,就看你能否灵活运用。克宽的儿子廖水根因体质虚弱,常年受胃出血困扰,因此未能继承父亲的棍术。
大坑村也有其独特的武术流派。我曾见识过两位代表人物,一位是村中老书记刘金富,另一位名叫玉炳,但他的姓氏是傅还是邹,我已记不清了。我曾目睹玉炳展示棍法,而那次相遇也颇为偶然。当时玉炳的儿子生病了,他陪同儿子来到卫生院就诊。我自然不愿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便请他为我演示一番。在大河源这片山区,我所熟知的基本都是八步棍法,但玉炳所施展的棍法却让我感到十分陌生,与我所学的套路大相径庭,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第二天我向师父关明请教。师父听了我的描述后,不禁哈哈大笑,告诉我:“你个傻瓜,他练的是左手棍。”原来,玉炳是个左撇子。
后来我了解到,刘金富他们的棍术功夫是从大东坑传过来的,大东坑位于竹叶坪附近,过去曾是宣平的地界,现在则属于金华管辖。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刘金富完整地演练棍法,但我曾试探性地向他请教,并目睹了他展示的一个动作。有一次,他要放树到金华,我们偶然相遇,我向他展示了一个通筋的动作,他指出我的动作有误,并亲自示范了正确的做法。
傅关明传授给我的棍术,其二子傅财富、傅财贵均继承了此技艺,女儿傅财珠也曾修习。此外,他还向村里及外地的众多人士传授过这门技艺。
我给你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在大河源村,有一位擅长治疗蛇毒的人,他是金生的父亲,还曾担任过村里的书记。他拥有一副祖传的草药秘方,专门用来医治被毒蛇咬伤的伤口。然而,他一直缠着傅会良,恳求对方传授他棍术的功夫,但会良始终没有答应。纠缠了许久之后,会良想出了一个主意:既然你有治疗蛇毒的草药,不如我们做个交换,我教你棍术,你也把医治蛇毒的草药方教给我。最终,会良如约传授了他棍术,但此人却出尔反尔,不愿将医治蛇毒的草药方分享给关明。
关明之所以愿意将这些棍术传授给我,主要是因为他觉得我为人忠诚。他非常重视武德,经常告诫我:“习武之人出门在外,应让人九分,留一分以自保。”这句话我铭记了一生。由于所学的这些棍法属于技击术,一旦出手,非死即伤,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使用。在真正的对决中,完全没有武侠电视剧中那种你来我往、激战三百回合的场面,真正致命的招式往往只需一两招便能决出胜负。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傅关明曾背着树前往金华售卖。当时森林资源管理严格,不像现在这样可以自由买卖。背树的人都知道,需要在树干上安装一个带把手的铁环,再用绳子套在铁杵棒槌上,形成一个三角形以起到固定作用,这样既便于背运也能方便中途休息。然而,在到达白姆地界之前,突然有一群人围上来试图截走他的树。尽管傅关明好言相求,但对方毫不理会。情急之下,他迅速抽出棒槌,向后做了一个动作,其中一人冲上来时当即虎口被震裂,血流不止,痛苦地哀嚎。然而,最终傅关明还是被“文攻武卫”组织抓起来并关押起来,县里准备对他进行处理。
县有关部门随后致电登云公社了解情况。公社接电话的人在电话中明确回复县里:此人不能随意抓捕,因为他的父亲傅会良是老红军。
1935年4月25日,粟裕、刘英率领挺进师从遂昌瓦窑岗出发,途经傲头山,最终抵达宣平的东坑村。自此,挺进师在武义、宣平地区开展了长达两年半的游击战争。1937年,在粟裕的亲自领导下,中共宣遂汤工委在桃溪镇子坑村成立。然而,1940年3月,该工委遭到敌人破坏,随后中共宣遂汤边区委得以建立。1942年5月,中共闽浙边临委迁驻宣平石柱源后,便在宣遂汤边境一带展开活动,先后在石柱源周边的章五里、水碓坑、东坑、坑尾、和尚田等村落恢复并建立了中共支部或小组、秘密联络站以及党的同情小组。当时的负责人宣恩金化名为“老婆婆”。挺进师的游击活动范围覆盖了武义、宣平的所有乡镇。子坑村和大河源村仅隔着一个山头,傅会良正是在那时跟随宣恩金投身革命。他家中曾藏有一门红军使用过的榴弹炮架,原本打算留作纪念,后来被柳城文化馆借去展览,最终不知所踪。国民党曾到大河源村抓壮丁,傅会良凭借其精湛的棍术,多次帮助村民摆脱困境。县里得知此事后,道这个情况后,就把傅关明放回来了。
傅会良和傅关明不仅精通棍法,还擅长使用双锏,即秦琼所用兵器的一种。然而,他们所使用的双锏与现今戏曲舞台上所见的形制截然不同。他们的双锏在合拢时形似一把,外表四四方方,但一旦分开,便成为两个三角形的武器。若不想造成致命伤害,则使用平面进行击打;而在生死攸关之际,则通过变换角度,以三角的一面进行攻击。锏法分为上下两路,我曾学习过,但由于久未练习,如今几乎已忘得一干二净。
石丹和尚最初因避难来到这个山谷,并在此传授了棍术功夫。当时,他只是将其作为一种报恩的礼物,从未想过或预料到这门技艺是否能够传承下去。然而,他留下的习武强身、除暴安良的理念,却在这里生根发芽,得以延续。
棍术是一门古老而深邃的技艺,它不仅是护身立命的根基,更是修身养性、磨砺意志的绝佳途径。在动荡不安的年代,精湛的武艺无疑是最好的护身符。拥有过人的武艺,便能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家人,捍卫家园。武术中的攻防技巧、闪避动作,都是在面对强敌时赖以生存的关键。然而,习武之路绝非一蹴而就,唯有通过日复一日的拳脚练习和棍棒挥舞,才能使身体强健,筋骨柔韧,力量与速度显著提升,从而在日常生活中保持健康的体魄,远离疾病的侵扰。因此,习武之人需要具备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这种精神力量,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生活中,都是战胜困难、勇往直前的动力源泉。由此可见,习武不仅仅是一种外在的身体锻炼方式,更是一种内在修养的提升途径。在习练的过程中,人们会逐渐培养出静心、专注、坚韧、自律等优秀品质。这些品质的养成,将有助于人们在生活中成为更加优秀、更有魅力的人。
你问我练棍练到最厉害的是什么?我告诉你,并非是棍风呼啸、扫起满地落叶。棍术其实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初学者尚不能做到棍身合一,动作不够熟练,只有其形,没有其神。只有经过反复练习后,动作才能达到行云流水的程度,但此时棍头仍然缺乏力量,身体的力量无法完全贯注到三寸棍头。
第二重:身棍合一,动作紧凑有力,神韵兼备。一起棍,棍头颤动;一动作,棍风呼啸,声势夺人。然而,很多人止步于此,并认为这就是最厉害的境界。其实不然,这些表现出来的都只是外在的“明劲”。
真正的高手打出的棍法没有一丝棍风,与初学者相似,但棍法老练,遒劲有力。你看他似乎慢慢悠悠,漫不经心,实际上他已经将棍的轻重缓急了然于胸,神韵尽在,全身的力道在该发诸棍端时绝对瞬间爆发,此为“暗劲”。这与禅宗中“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谁能想到,石丹和尚从福建避难来到这片深山峡谷三年,而我则被历史的洪流从临海卷至此地,度过了大半生。在这里,我与傅会良、廖克宽因武艺结缘,彼此相知相惜。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无形的线,将我们从不同方向牵引,最终汇聚于这方小小的深山峡谷,而这一切都系于那一根棍子上。随着棍法在溪流间灵动挥舞,我们共同品味人间百态,感悟生活的艰辛,体会命运的起伏,感受着棍子的温度,见证着时代的更迭。如今,库区蓄水,昔日的村落已沉入水底,唯有那棍风依旧在峡谷中回荡,宛如石丹和尚的呼吸,傅会良的棍声,以及我二十岁时肩头那火辣辣的疼痛——那是岁月镌刻在筋骨上的印记。
尚武崇义 传承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