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义武术寻踪》之“功夫江湖之东垄八步”

来源 作者 发布时间:2025-04-16 09:00:00

      我此次去东垄村,正是大雪节气。天阴沉着,立在狮子头的桃源居里,同伴在围炉煮茶。转身,看向圆形窗户外雾色笼罩中的东垄村,那条弯曲逶迤穿村而过的龙溪静谧而温顺。村后的龟山静静地趴了千万年,偎依在龙溪和狮山身旁,一切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朋友说了一句偈语,看山不是山。我知道他学佛。我没学佛,脑海里想穿透的是这水墨画一般的时空,千万年前一样的山水风貌,千百年来人世间的斗转星移,风云变幻,其间发生的或记录成遗忘的故事。我知道,就是那些被记录的故事,也只能静静地躺在族谱泛黄的宣纸上,不再生动且跳跃。陶尚宾故居的前庭院,静寂的骑马石上再无骑马的身形,练功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缄然不语,木栎长棍挂在老房子墙壁上在黑暗里沉睡着,无人问津。有些过往正在慢慢地淡化,慢慢地遗忘,成为传说。起码现在我知道的,东垄的陶姓家族,把他们族群写进族谱比擎大蜡烛更重要的事给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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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夫的江湖很神秘,武侠的刀光剑影显现在荧屏的影视中,在纯静的灵魂里侠气飘飘,快意恩仇,一切似乎都离我们很遥远。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身边桃溪镇的东垄村,隐居于凡岭一侧山谷中的村民们,竟世代习武。这山谷既是他们的家园,也是他们的练武之地。这里自古以来崇文尚武,是个有着数百年习武传统的民间武术“部落”。至今还隐藏着一大批功夫高手,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习武之风一直沿习至今。

       东垄功夫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也许自南宋迁居于此便有,又或许源于明朝,当时宣平尚未建立县治,地方偏远,加之时时局动荡,矿工暴动、土匪、强盗猖狂。被迫无奈,这里的祖辈为了守护已有的山场田地,专门请了武师,教村民习武防身,以保卫家族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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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垄村的武术传承一直没有图谱记载,全凭口传身授的师徒式传教,传承至今。有请进来,也有走出去,不断交融创新,现共流传八套功夫。二路拳法:小四门拳、跪步拳。六路棍法:新大将棍、九星连环棍、盘龙棍、无求棍、八步前后棍、大将棍法。另外,五虎落山和弄堂棍已失传。八套动作看似简单,但都步稳势烈、发力短猛、动作多变、防守严谨,且具有形威、力猛、步实、手狠、出招快的风格。

       功夫在东垄村的传承,历史悠久,但因民间的历史缺乏文字记载,年代久远者,基本上已失传或难以考证,就是发生于近代以来的一些功夫历史,其资料亦无,只能通过深走访,听口述,尽量整理还原其在特定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下演变的过程。在村主任陶金友的组织下,我和陶隆法、陶信岳、吴世汉坐在一起,聊聊东垄功夫的往事,以期进一步揭开它的神秘面纱,探究它的前世今生。

      陶隆法现年72岁,13岁就开始跟随陈舍俊习武。陶信岳现年76岁,26岁开始跟随廖克宽习武。吴世汉现年76岁,机缘巧合习得邻村羊虎坪的九星连环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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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垄村属于武义县桃溪镇,古时称东龙(龙溪村)村,后称东垄,由东垄和后阳两个自然村组成。地势北高南低,村北山峦起伏,北西侧海拔978米的坞旋尖与北东侧海拔677米的樊岭尖正好横亘在东西一线上,犹如一条脊梁,水流南北,成为钱塘江和瓯江的分水岭。龙溪自坞旋尖流出,村落就建在龙溪两侧,入口处有四五人合抱的千年古樟,出口处有明代万历年建造的单孔石拱桥、陶氏宗祠和古树群。村中心有明代万历年建造的聚乐亭。村中尚保存清代早中期以来的多处古建筑。

      东垄陶姓始祖在南宋时在此定居,至今已800余年。全村90%以上为陶姓。陶氏在历史上就是一个望族,从家谱记载可知,自汉代以来陶氏出过很多名人,来到东垄定居之后,陶氏仍然出过两个知县,一个县丞,还有一个府同知。东垄陶姓始祖积公自南宋来此定居,到明代时,经过二百多年的繁衍生息,已人丁兴旺,且家族重视文化和孝道的教育,从家谱的记载中可见,自元末开始到清代,不少人乐于奉献做好事。东垄人崇文尚武,经过几代人的艰苦创业,族人拥有了不少的山场田地。至明朝,东至陶村麻车墩、南至大路山、西至山徐破岗分水、北至大河源河头分水都是东垄陶氏山场,积累了禀实的资产,生活较富裕,这一点可从东垄村人资助延福寺上可见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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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垄村的《陶氏家乘》中有三篇文章,有关宗祖与延福寺的记载。延福寺始建于后晋天福二年(937),是江南著名古刹。积公自南宋来此定居,元代初第五代孙曾一就与延福寺结下不解之缘。向延福寺捐赠田九十亩,曾一公死后为纪念他,寺僧在延福寺建祠立像,元末毁于兵火。在宗谱的《世行传》中还有一篇记载,韫三公(1382——1435),讳得诰,字拱大,他是世祖积公第十世孙,也向延福寺捐田一顷(一顷等于100亩)。

       清初,浙中、浙南、浙西山区的金华、衢州、处州等地,由于长期战乱导致人口大量减少,于是当地官府从地窄人稠、生齿日繁的福建汀州府各县招来大批民众前来开山。

       康熙至乾隆年间,福建长汀、上杭、宁化等县贫困农民掀起移民浙中、浙南、浙西山区的大潮。在此背景下,邹、廖、傅、张、赖、邓、邱、华等客家诸姓部分族人深入浙江山区结棚而居,他们春来冬回,以种植靛青、苎麻、玉米为业,后定居当地逐渐形成村落,繁衍至今。我所知道的现在桃溪镇还有子坑,华溪,大河源一带村民不少还是会说福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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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十三年(1656)《宣平县志》说:“至于一切百工之业,俱为异郡之人所专,尤见钝绌,靛苎诸利,归之闽人。”即在宣平县经营蓝靛、苎麻生意者多是闽西客家人。据此可知,闽人其时就在宣平以种蓝植靛为其主业。但因垦山种“包萝”(玉米),此数年后土松,遇大水涨没田亩沟圳,山亦荒废,为害甚钜,抚宪阮元于嘉庆二年出示禁止。对浙江、安徽等省山区棚民进行驱逐。此时就发生了一件东垄陶氏宗族写入族谱的山林纠纷官司案。族谱完整地记载了判词:为内源争山审批府断。情况简要进行概括:

       闽民邹、张二姓,在康熙十八年(1679)承包东垄源山种靛青,签定了租约,后又召傅姓分山种。

       雍正元年(1723)陶汉初将公山自有份子卖张礼光之祖张荣生。

       乾隆二十五年(1760)陶加成将公山自有份子卖傅胜田之父叔傅羽光。

       乾隆二十八年(1763)陶舍卿将公山自有份子山卖与邹凤余之父邹朝献。

      嘉庆十九年(1814)因纠纷陶姓控诉了一次,被宣平县断给钱文了结。

       嘉庆二十一年(1816)陶象镕、陶日隆与福建人邹凤余、邹凤美冲突事发,陶日隆被邹凤美用柴棍殴伤左手腕、左脚踝。陶象镕等至邹风余吵闹,邹凤余等因见人多,顺取废铳等物拦阻,经陶仁寿等夺获。呈缴宣邑营汛,验系废坏,移造提讯,两造并控。陶族以违禁种苞萝案控诉。由处州府和松阳县断案。

       嘉庆二十三年(1818)由相当于省高院结案。判决结果:山归陶大钧等族众管业,以邹凤余住屋菁铺为界,菁铺以内之小土名菁铺后、菁铺前、小源锣、七坑、葛坑、项坑口、岩肚为止,永归邹、傅、张三姓照旧佃种。按年共出租钱八千文交陶大钧等族内公用,毋庸备席。邹凤美照他物段成入《伤律》,笞四十。邹凤余违禁栽苞萝,控词亦多饰混,殊属不合,照《不应重律》杖八十,各斥责发落。并在族谱中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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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府案四纸,历代传交族长房长收存,不许私事出入。每年冬至与众嗣面示一回,倘有公用,并不得推诿执吝,如有失落,胙肉扣除。至若前辈既没,约于冬至日面同嗣孙将此案交于后辈族长收存,如无所交,合家胙肉扣除,决不食言。

       从卖山到案结有56年之久。东垄陶氏族谱把这事件专门写入宗谱,并专门为此作了规定,即在冬至这一天要向全族人宣读此事,足以说明族人对这一事件相当重视。

       其时,东垄人已经有习武的风尚,但应该说功夫不及福建人。福建人受南北少林武术影响较深,迁居到一个新环境,为自身安全需要考虑,武力成为其依赖与保障的首选,都有功夫在身。东垄陶氏家族怕山场田地被福建人霸占,要族人牢记。族谱并未说明要族人习武,但东垄后人为保护山场,更加刻苦地练习功夫肯定埋下了伏笔。

       现在大家都熟知的东垄擎大蜡烛,2007年,迎大蜡烛被列入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这项独特的民间文化活动,执事者收集全村每人自愿献出的一支红蜡烛,于年初九将这些小蜡烛融浇成一支大蜡烛,旨在祈福祉、盼丰稔、聚人心、保平安。却最具象征团结、协作、聚集人心,全村老小齐心合力,荣辱与共,全村利益高于一切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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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垄陶氏自南宋丽水陶山迁入,而南宋因战事不断,需要大量武术人才效命国家,多渠道挖掘武科人才,使广大平民出身的武术人才得以考取功名。考取武科功名者,有不少是文武双科进士,文武兼备,文韬武略。所以能考中武科功名者,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同时起到榜样的作用,并在他们帮助提携下,带动了家族与一定区域内人们,见贤思齐。

       宣平县自明景泰三年(1452)成立县治。现有史料记载的,明朝只有俞源人俞彬在万历癸酉年(1573)中举,后任皇华关总把。清朝有11位武举人,且集中在同治、光绪年间。

      少妃的陈元豹在嘉庆庚午年(1810)中举,后任卫千总。

      同治丁卯年(1867),有江坑村的曾凤歧,溪上村的李文华、李文周,曳岭村的蔡锡鳌四人中举。

      同治庚午年(1870),陶村的郑树标,小黄弄的龚勇智二人中举。

       同治癸酉年(1873),江坑村曾成元中举。

       光绪乙卯年(1879),溪上李时芳中举。

       光绪甲午年(1894),陶村陶建勋,马卜祝连元中举。

      光绪乙未年(1895),陶村陶建勋中武进士。由于资料缺失,武生员不可考。

       从东垄陶氏宗谱记载,可以佐证东垄功夫脉络最原始的资料,当从武生员陶尚宾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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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尚宾,生于乾隆壬寅年三月十八日辰时,卒于道光乙未已年五月二十三日寅时,娶西塘王天爵公之女,生五子起龙、文韬、起雷、起霖、起彪,一女,适西坞王宏甸。邑庠生,(武生员,是明清时代,凡经过本省各级考试取入府、州、县学的武童生,通称武生员。习称武秀才。)钦授分班郎选守府。

      清代守府是指“守备”这一职位,品秩为正五品,与同知相当。是明清时期地方武职官员的称谓,具体指代的是管理军队总务、军饷、军粮等事务。这一职位受各省提督、巡抚或总兵管辖,亦可由参将、游击充员代之。此外,守备还负责管理地方治安,维护地方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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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宣平县知县李增福为其在族谱上写序,赞他为:

      “早游潘水,志在韬略,入科乡试,授职卫府,可云武员中之人杰哉。不宁惟是,父作厦屋肯构肯堂,子承父志,美仑美奂,性好琴书自乐,闲植花木适情,与世无争,与人无忤,人事父母,克孝,出则和睦乡邻。”

       又浙江金华人,时在四川犍为为知县的王梦庚为他专门写了序赞并诗:

       雄才卓卓异寻常  策略孙吴有蕴藏

       上国观光应在即  披图谁不咏馨香

       王梦庚(1766——1843),字槐庭,号西躔,浙江金华人。嘉庆六年(1801)拔贡,历任合江、富顺、安岳、新津、犍为、灌县、华阳等县知县,太平、理番、城口、打箭炉、松潘等厅同知,官至重庆知府,道光二十三年(1843),病逝于重庆知府任上。王梦庚一生在四川为官,足迹遍布大半个四川,所到之处皆有可圈可点的政绩,谓一代循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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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以上资料看,陶尚宾在当时就有一定的声望和人脉,与宣平知县李增福和远在四川犍为的知县王梦庚都有交情,但在宗谱记载的那场与福建人的官司里,丝毫没有当年35岁陶尚宾的只言片语,或许是不便出面,又或许是当时有大清律法要回避。但在异地审理,省高院判决。打羸了这场官司肯定有他在其中的作用,其间缘由,不得而知。

      陶尚宾的老屋前些年倒塌,如今旧址上建起了漂亮的别墅,庭院内尚存一对骑马石,“头号360觔练功石”一块。陶尚宾死后6年,即1840年郑树标出生, 1870年, 31岁时,科第十四名中武举人。36年以后, 1870年陶建勋出生,稍长,拜郑树标为师习武, 1894年, 25岁中武举人, 1895年26岁中武进士,时年郑树标5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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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小小的方圆十里内,从武生员、武举人到武进士,在陶尚宾家头号360觔练功石,郑树标家120觔单锋偃月大刀,陶建勋家的240觔、280觔、大号340觔的三块练功石上,依稀可见证当时的武举之路。但更多有功夫的人士还是选择在民间传承,以此为终身职业,民间称其为“师傅”,杰出者被称之“拳师”。

     习武防身健体在宣平有广泛的民众基础,有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原因,崇文尚武在东垄村有着典型的意义。

      东垄拳师有走出去,也有请进来,走出去的姓名已不可考,据他们回忆,陶隆法的长辈是出去教过的,可以明确的是,云和县武术协会负责人笃定地说:“云和的拳术和棍术就是从宣平县东垄村传过去的,东垄村是他们的拳棍的源头。”还有一位是村民鲍帮伟。鲍帮伟(1951——2018),身材魁梧,一米八左右,从小喜武,性嗜酒为人诚实好客。虽未上学不识字,但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在集体化时期就常借外出搞副业为由在外习武。据说先跟龙潭的赖加海拳师傅习拳,后还在金华的白龙桥、孝顺等地习功夫。回村后又跟大河源和山头的廖克宽师傅在东垄村举办的习棍班练习棍法。习成后除了教习本村人练武,还外出到武义、后舍、遂昌等多村传授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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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垄村现有的拳种和棍术,有祖传的,也有请师傅来教的。有四路脉络:

      其一,坦洪乡陈村的陈舍俊教习。与陶隆法同批习武的有陶隆兴、陶海旺、陶永仁、陶明进、陶子良、陶宝成。师傅陈舍俊在陶明进房屋的厅堂教习,陶隆法天资聪颖,年纪最小,但得其精华,后来师傅休息,他代为教习,后曾到三角店,桃溪滩,马廊桥,陶村教习东垄功夫。

      其二,大河源和山头自然村的廖克宽教习。与陶信岳同时习武的有陶春伟、陶远平、陶雪勤、陶祥云、陶祥富、陶法岳、陶远林、陶子伟、鲍帮伟。在陶凤忠的排三屋教学,主要练习八步,盘龙棍,弄堂棍。

      其三,吴世汉,师从俞源乡羊虎坪王庆,缘由是吴世法父亲吴普德经常与王庆一起上山狩猎,便教习了吴世法这套九星连环棍法。九星连环棍以单头棍为主,盘龙棍是二头棍,在所有棍法中,八步为王,是核心,基础,所有棍法都由此衍生出来。 

      其四,鲍帮伟教习。鲍帮伟在八十年代初带了本村第一批徒弟,有陶增武、陶国华、陶金友、陶跃文、陶阮和、陶阮勤等。八十年代中期又带了陶苏忠、陶伟洪、陶法文、陶舍文、陶文贵等。八十年代末又在村里带了陶胜文、陶岳文等一批小青年传授拳棍功夫。传授的拳术为小四门,棍术为前后八步、五步落山、大将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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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进来的学制一般为三年,学费为每人每年8元,后有所增加。师傅吃饭是在每个学员家轮流。每年秋后到腊月农闲时节就来教习。教习时,大门紧闭,以防外人打扰和偷窥。

      初始练习步伐。子午步、三角步、马步、箭步、跪步等基本功,再习小四门和盘龙棍,先是用空竹练习。等掌握基本招式后,再练劲道,在棍头上吊上石块练习,再把竹节打通,贯以黄沙练,最后在竹杆内填满铁沙练习。每天练习,功成,一套盘龙棍练下来,只要手腕一抖,棍头即破风呼啸,虎虎有声。

      武术经漫长历史发展与演变,出现一派多门,一门多师,一师多法的格局,但万变不离其宗,所谓长江黄河总归同源。东垄功夫也如此,以拳法与棍棒法为主,不走武举的大刀,举石,策略那条路子,以防身、实用、健体为主要目的。拳可近肉搏,棍随时可取,像日常用的扁担,锄头,棒杵等,可就地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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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垄的小四门拳和跪步拳的特点:招法以前、后、左、右攻击或防守,动作严密,拳型紧奏,活动面积小。其技击手法以防为主,防中有攻,拳术特点是发力短促,姿势低矮,以下肢动作为主。技法清晰,动作干净利落,练用一体。劲力内外结合,勇猛快速,刚柔相济,快慢相间,节奏分明。招式巧妙多变,以气催力,以力发声,气势雄伟,风格刚劲,威猛有力,注重实战。

      尤为突出的是东垄的八步棍法。东垄功夫善用棍,可能与当年陶日隆被福建的邹凤美用柴棍所伤有关,从此立志要在棍术上更加精熟。

据陶金友介绍,八步棍法是所有棍术的娘本(最原始的棍法),其它棍术如盘龙棍、大将棍、无求棍、九星连环等棍术都是从八步演变而来。

拳语说:“枪似游龙,棍若雨”。棍的最大特点是横可抡,竖可劈,直可刺,似疾风暴雨,密而不疏。具有最多元的可能性和最质朴无华的外表。而且棍法较为简单,把、梢、中段皆可握持,任意使用,极为灵活。

      棍分棍梢、棍身、棍把(即根部)三部。再结合各种身法、步法、力法、把法、招法,梢、身、把交互使用,变化多端。形成独特的攻防技术的传统武术。武林有“拳为武艺之源,棍为兵械之祖”之说。明俞大猷在《剑经》里说:“用棍如读四书,四书既明,六经之理亦明矣。若能棍,则各利器之法从此得矣。”在十八般兵器中,至少有七种兵器与棍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所以,棍术也代表中国冷兵器时代的尚武精神。

      东垄人练的拳法、棍法,他们也不知为何门何派。技法特点讲究实用,主要运用实把,基本的握棍方法主要以右手在前做前锋手,左手在后握棍端为后手,强调腰马功架,发声推劲,注重吞吐,少大抡大扫,少换把翻腾,少单手持棍。节奏分明,棍法密集,步步为营,招式泼辣。主要棍法是八步,八步棍的特点是:精练,内敛,眼步协同,拳棍相随,步随棍走,棍随身走,眼随棍转,眼到棍到。其棍法主要为劈棍、滚压棍、戳棍、格棍、云拨棍、斜击棍、绞崩棍、击把等,以攻下盘为主,马步、跪步为主盘。动作结构严谨,布局合理,而且突出身法,步法,攻防含义和气力的结合。步法稳固扎实,身法灵活多变,注重内外兼修。

       陶金友说,东垄棍术用的是木棍,棍以山上的木栎树最佳,有沉、韧、不易断裂等特点,不用时要靠近墙壁挂着,以防变形,棍的长短因人而设,一般要比使棍者本人长出一个拳头。

       东垄棍术的动作并不似影视中那般华丽。矮桩长棍注重实战,往往一招制敌,除了无求和盘龙有一些棍花增强除观赏性外,弄堂(四尺)棍已失传,在云和县民间还有留存。他们说,练习棍术除了能增强肌肉力量、柔韧性、协调性,提高身体免疫力,还能锻炼习武者的意志品质,培养其耐心、毅力和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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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垄拳棍功夫在历史的长河中承载了丰富的文化内涵。不仅仅是一门武术流派,更是一种文化和精神的传承。东垄功夫中蕴含着丰富的哲学思想,如“以德为先”、“以和为贵”的思想观念。

      我从陶隆法的拳谱棍谱中,看到每个拳路,棍路的第一式都是以“一请”起式,以礼始以礼终。这些思想观念对于村民的人生观、价值观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陶隆法说,真正习武者,还是较自觉遵守武德,不惹人不惹事,保持一颗谦卑心,给人的印象总是沉稳、低调。善于惹事者基本上是学而不精,民间所说的“半桶水”之流。师傅在传习拳棍的同时,很注重学员的武德修养,告诉他们练习拳棍只能作防身,强身健体之用,不得寻衅滋事。与人冲突,能逃就逃,不到生死关头不得随意出手,因为教给他们的是杀技,出手非死即伤。因此,他平时很少出手,记忆中只出手过一次,那是在八十年代分田到户后,因与他人争田水,对方仗着身强力壮,过来夺他的锄头,陶隆法放下锄头,只用了拳棍中的一个招式,就把对方放倒,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们还说起了在陶氏家族内大家共知的一个故事:在晚清时,一伙盗贼在吴宅村作案时,被吴宅人发现,围在吴宅祠堂内。盗贼带有作案工具铁尺,双方对峙不下,于是派人到东垄村求助,东垄的二位拳师出马,只一个回合便将盗贼擒获。佐证东垄功夫的实力。

      习武健体防身的理念作为一种传承已深植于东垄人的内心深处。他们是真的热爱,热爱到什么程度呢?热爱到鲍帮伟在生产队时常常借搞副业的名义外出偷偷学拳;热爱到陶子贤、陶子进的父亲陶新贵死后还要将陪伴了他一辈子的烟筒和长棍带入棺材继续陪伴;热爱到几百年来,东垄村村民农忙时务农、农闲时练武,走出去,请进来,不断丰富和融合,拳棍功夫现在还在传承和练习,未曾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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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年72岁的陶隆法,身材瘦小,但眼神炯炯。1980年8月30日的傍晚,干完农活的他吃过晚饭后,照常练了一会棍法,洗脚到床上后,忽然想到怕以后如果忘了这些拳棍法怎么办?于是又披衣下床,在一本薄薄的小学生做作业用的练习本上,用他自己的方式一招一式地记录了当时东垄人在练的二路拳法,小四门拳、跪步。六路棍法:新大将棍、九星连环棍、盘龙棍、无求棍、八步、大将棍法,这应该是东垄村第一个有记载的拳棍谱吧,不足为外人道。

      东垄功夫作为中国武术的一个不知名的流派,却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它的起源和流派的发展历程体现了中国武术的多样性和包容性,也展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由于东垄功夫一直“锁在深闺”孤芳自赏,少有人知,村中年少一代习武者越来越少,至今尚未完全撩起东垄功夫的神秘面纱。 

      如今,东垄的拳棍也会经常应邀前往表演,特别是棍术逐渐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东垄村曾多次组队参加武义县百花会进行武术表演,并获得过一些不俗的成绩。

      2013年参加表演并获得武义县百花会“山村武术”金奖。

      2019获武义县第十三届温泉节暨第三届“武动泉城·武术养生大会--熟溪武韵”专场演出金奖。

      2023年参加第七届“武动泉城”传统武术大会开幕式,金华、台湾武术联谊晚会“优秀表演奖”。

      参加了武义县武术协会成立20周年庆典表演。

      陶金友参加2023年第六届金华武术节长三角传统武术大赛,获“八步棍”一等奖。

      陶伟洪参加2023年第二届金华武术节长三角传统武术大赛,获“后八步”一等奖。

      陶国华参加2023年第二届金华武术节长三角传统武术大赛,获“小四门”拳术二等奖。

      陶隆法、陶金友、陶国华、陶伟洪同时获得2024年长三角十八般兵器展演“武师奖”。

      东垄功夫已从当初的抵御欺压、强盗土匪侵袭,守护山场田地发展为村民们一种强身健体、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娱乐休闲的健康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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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窗外的龟山已隐没在夜色之中,龙溪的水流声依旧不急不缓地打击着村庄的节律,家家户户地灯火渐次地点亮。看着眼前这些看似寻常老农的功夫高手,听着他们平静地述说,静谧中,窗外仿佛时光倒转,也是在这个寒冬时节吧,也许天高气爽,月朗星稀,也许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武生员陶尚宾扎着矮步,端着那块“头号”的练功石,迈开腿,沿着天井一圈又一圈地练习,浑身热气腾腾。陶氏宗祠内,祖宗的牌位前,族人神情肃穆,族长大声地宣读着那份判词。在那些个大门紧闭的庭院里,师傳穿着长袍大袄,手拿长杆大烟筒,蹲坐在一旁,看着一个个少年精神抖擞地习练着他教习的拳法棍法,不时起身指点一二,拳声棍风在村庄的上空飘荡。这些往事场景一帧帧显现,他们真实地存在过,发生过,在历史的长河里,只是一帧帧又慢慢地隐没在如现在这般愈来愈浓的夜色里,渐渐被人遗忘,只剩下寒风一般呼啸着的呼呼棍风在夜色里经久不息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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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崇义   传承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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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单位:武义县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

主办单位:武义县武术协会

主编:何建一

编辑:李东